“平”原槍聲 ——紀念“平江慘案”85周年
1939年6月12日,國民黨第二十七集團軍總司令楊森執行蔣介石的密令,突襲新四軍平江通訊處,將中共江西省委副書記、新四軍上校參議涂正坤等六名同志殘忍殺害,制造了震驚全國的平江慘案。
合 作
1937年7月7日夜,日本侵略軍悍然發動盧溝橋事變,中國駐軍奮起抵抗,全民族抗戰爆發。8日,中共中央向全國發出通電:“平津危急!華北危急!中華民族危急!只有全民族實行抗戰,才是我們的出路!”17日,黨中央派出周恩來等到廬山與蔣介石舉行國共合作談判。同時指示各地黨組織,迅速地切實組織抗日民族統一戰線。
中共湘鄂贛省委堅決執行黨中央關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政策,與國民黨地方當局代表進行多次談判。
1937年7月15日,湘鄂贛省委派出傅秋濤、涂正坤、鐘期光、劉玉堂,與國民黨武漢行營代表在平江縣麗江口陳家大屋進行第一次談判。省委提出四項合作條件和五條停戰條件,對方僅接受停戰條件。
7月18日,雙方在平江縣嘉義鄉關帝廟繼續談判。談判開始,國民黨地方當局代表宣揚“一個政黨(國民黨)、一個領袖(蔣介石)、一個主義(三民主義)”的謬論。傅秋濤嚴正駁斥:“你有你的國民黨,我有我的共產黨;你有你的領袖蔣介石,我有我的領袖毛澤東。你不要來這一套!”
7月20日,雙方在瀏陽縣城進行第三次談判。雙方商定:釋放在押政治犯;在瀏陽建立我方辦事處;紅軍部隊集中,番號改為湘鄂贛人民抗日紅軍游擊支隊。
8月29日,黨中央和中共中央長江局派董必武主持在武漢行營的談判,湘鄂贛省委亦派代表參加。雙方達成協議:1.湘鄂贛紅軍游擊隊以平江嘉義為中心進行集結;2.湘鄂贛紅軍游擊隊暫改編為抗日紅軍游擊支隊,由傅秋濤任司令,劉玉堂任副司令;3.軍需供給由武漢行營按月發給,承認每月發餉1萬元。至此談判成功,湘鄂贛邊區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建立。
10月,黨將在湘、贛、閩、粵、浙、鄂、豫、皖等南方八省邊界地區的紅軍游擊隊分別集中,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(簡稱“新四軍”),下轄4個支隊,全軍約1.03萬人。湘鄂贛地區的抗日紅軍游擊隊改編為新四軍第一支隊第一團,傅秋濤任第一支隊副司令兼第一團團長,江渭清、張正坤任副團長,鐘期光任政治部主任。
1937年12月,湘鄂贛省委改為湘鄂贛特別區委員會(簡稱“特委”),屬長江局領導。
留 守
1938年2月3日(農歷正月初四),傅秋濤率第一團1100人,攜步槍210多支、輕機槍3挺、馬刀730把,從嘉義出發,開赴皖南抗日前線。
部隊開拔后,考慮到戰士絕大部分是平江人,家屬和傷病員必須有人安置和治療;奔赴抗日前線軍人家屬的生產、生活和安全必須得到安排和保障;部隊剛剛下山,過去扯借了地方群眾的款項必須有人籌還。由此,新四軍軍部在平江縣嘉義鄉設立新四軍駐平江留守處(簡稱“留守處”),1939年4月改稱新四軍駐平江通訊處(簡稱“通訊處”)。留守處借住在小鎮中段“億昌藥號”,特委和留守處一起辦公。
留守處成立后,黨的同志對外有相應的職銜:湘鄂贛特委書記涂正坤(1897年10月生,湖南平江人,1939年2月任江西省委副書記)為新四軍上校參議;特委宣傳部長兼統戰部長黃耀南(1905年10月生,湖南平江人)為留守處少校主任;特委組織部長羅梓銘(1907年2月生,湖南瀏陽人,1939年2月任特委書記)為八路軍少校副官;江西省委組織部長曾金聲(1909年5月生,湖南平江人)為新四軍駐贛辦事處少校秘書;特委秘書長吳淵(1898年12月生,江蘇如東人)為留守處秘書主任;特委財務負責人吳賀泉(1901年12月生,湖南平江人)為留守處軍需;特委機要員兼婦女干事趙綠吟(1916年6月生,湖南岳陽人)對外稱家屬。
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——平江慘案遺址(新四軍平江通訊處舊址)
特委和留守處在遠離中央、遠離主力部隊和十分艱苦的條件下,積極開展工作。他們首先整頓和發展各級黨組織,舉辦黨員骨干訓練班12期,培訓縣區鄉骨干100多人;舉辦黨內刊物《黨的工作》。湘鄂贛邊區黨組織有了很大的恢復和發展。全區18個縣有15個縣建立縣委,成立53個區委,340多個支部,發展黨員5000余人。
特委和留守處利用各種場合向群眾、士兵宣講中國共產黨《抗日救國十大綱領》和中國國民黨《抗戰建國綱領》,涂正坤、羅梓銘等多次深入群眾集中的屋場進行宣講。留守處協助平江縣委在縣城開辦“大眾書店”,大量發行《新華日報》等進步書刊報紙。邊區各縣縣城辦起《老百姓壁報》,經常刊登黨中央、毛主席關于抗日救亡的方針、指示。
留守處發動青年參軍,奔赴抗日前線。轄區接連出現父母送兒子、妻子送丈夫、兄弟相送的熱潮。涂正坤把獨生女涂豐云送到皖南抗日前線。全區先后動員400多名青年到部隊。留守處還動員一批青年到國民黨部隊當兵。當武漢失守、鄂南失利時,留守處主動擔負接待安置國民黨散兵、傷員的任務。
特委和留守處按照黨的《抗日救國十大綱領》提出的“改良人民生活”的要求深入發動群眾,通過復雜艱難、有理有節的斗爭,在很大一部分縣實行減租,迫使當地政府取消加重群眾負擔的“破路捐”;組織干部幫助群眾發展生產、興修水利;開展換工互助、調劑耕牛,對抗日軍人家屬和無勞力戶實行幫耕幫種。
密 謀
1938年10月日軍占領廣州、武漢后,全民族抗日戰爭由戰略防御階段轉入戰略相持階段。
日本侵略者在堅持滅亡中國的總方針下調整侵華策略,逐漸將主要兵力用于打擊敵后戰場的八路軍和新四軍;對國民政府,以軍事進攻為主、政治誘降為輔轉變為以政治誘降為主、軍事打擊為輔。隨之,蔣介石對共政策發生重大轉變。
1939年1月,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在重慶召開,作出了“與共產黨作積極斗爭”的反動決議,制定了“溶共、防共、限共、反共”的反動方針,并設立專門對付共產黨的機關——“防共委員會”。以后又陸續發表《防制異黨活動辦法》《異黨問題處理辦法》等一系列秘密文件,從此全國各地大搞反共摩擦活動。
是月,蔣介石將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七集團軍楊森部從皖南前線調到平江,名曰抗日,實則專門監視對付共產黨和留守處。
集團軍總部移駐平江后,立即進行反革命串連。不久,又將總部由縣城附近甲山移駐離嘉義僅二十多里的長壽街。楊森與國民黨平江縣黨部書記長劉佛思、嘉義鄉長楊注本、集團軍政治部主任莊文炳、參謀長邵陵、副官處長唐宋元結成反革命同盟,多次進行陰謀策劃。
1939年6月初,蔣介石秘令楊森:“共產黨在嘉義暗中活動,阻撓抗戰,速將新四軍駐嘉義留守處人員黃耀南、涂正坤等一一解決”。
楊森差人秘密繪制通訊處周圍地形圖和軍事進攻路線圖,調一個營牢牢控制通訊處對面兩個山頭的碉堡,對嘉義集鎮實行軍事封鎖。
之后進行具體部署:由九十二軍軍長李仙洲指揮行動,特務營營長何學植具體執行,調特務營二連連長余啟佑率全連,調排長劉紀容帶領重機槍排參加,又從三連調20人,各配手槍1支,和軍特務營中尉偵察員張紹奇,于6月11日借加速破路為名趕到嘉義,并規定行動暗號——“把部隊帶回來”。
何學植到嘉義后,以駐防為名,暗將通訊處包圍。二連一排駐嘉義上街,封鎖通訊處的左邊;二排分散在通訊處對面;三排守嘉義下街,封鎖通訊處的右邊。通訊處后面是汨羅江,墈高水深,他們用九挺機槍封鎖河對面。這樣,對通訊處形成內外兩層的嚴密包圍。
暗 槍
1939年6月12日上午,為了防止日寇汽車、騎兵長驅入境,涂正坤帶領通訊處干部和當地群眾加速挖破平(江)修(水)公路。中午,由于連日破路,大家十分疲勞,大多已經午睡,但涂正坤還在住室和幾位來訪群眾低聲交談。
下午3時,張紹奇來到通訊處駐地,急促走進涂正坤的住房,畢恭畢敬地通知涂參議到鄉公所商量抗日緊急事宜。涂正坤以抗日大局為重,立即告辭群眾,跟著張紹奇走出通訊處的大門,向右邊直奔鄉公所去。
涂正坤烈士(1897—1939)
當涂正坤走到二十多米遠的“秀記”雜貨店時,張紹奇干咳一聲從身后溜走。“呯!呯!”兩聲槍響,埋伏在右邊側巷的三連一排上士班長孫佳慧從暗處向涂正坤開槍,涂正坤當即中彈。方知遭敵暗算,于是用盡全力高呼:“不準破壞抗戰團結!”話未畢,便倒在血泊之中。
槍響后,張紹奇佯裝大喊:“有土匪啊!有土匪啊!”隨著喊聲,埋伏在周圍的便衣特務,一齊持槍沖到街上。小小的嘉義街頓時秩序大亂,街上一片喊聲、槍聲,店鋪立即關門。趁亂之際,一伙暴徒沖進通訊處。
通訊處通訊班長吳干成向羅梓銘請示:“打不打?我們還有十多支槍,干脆和敵人拼了!”羅梓銘考慮抗戰大局,加上敵眾我寡,又無準備,便說:“不要打,同他們進行說理斗爭!”話音剛落,匪徒們一擁而入,解除通訊班的武裝。
接著闖進室內抓人、劫物,把通訊處的同志趕至通訊處救亡室。其中一個匪徒氣勢洶洶地質問:“你們誰負責的?”吳淵挺身而出,憤慨斥責:“我負責的!你們要干什么?你們為什么要槍殺抗日戰士?你們為什么要破壞團結抗戰?我要控告你們!”暴徒們不由分說,上前捆綁吳淵。
吳淵怒不可遏,繼續憤怒抗議暴徒殺害抗日戰士、破壞抗戰的罪行。匪徒們將其捆綁后帶出通訊處大門,吳淵面對街上群眾,乘機高喊:“我要控告你們破壞團結抗戰的罪行!”匪徒害怕群眾了解真相,不等他喊完,即將他槍殺在通訊處左邊幾步遠的“萬壽宮”門口。
羅梓銘、曾金聲等親見自己的同志橫遭慘殺,悲憤欲絕,義正辭嚴進行質問和抗議。暴徒們將他們五花大綁,接著翻箱倒柜,捅天窗、撬地板,將通訊處洗劫一空。劫走銀洋2600元,步槍2支、駁殼槍6支、手槍6支、子彈1000余發、手榴彈8枚,電話機2部、油印機1臺、軍服若干件。
當晚,國民黨匪徒用捆綁吊打等酷刑,非法審訊羅梓銘、曾金聲、吳賀泉、趙綠吟,要他們供出黨組織及黨員名單。四人堅貞不屈,堅決斗爭,敵人一無所獲,惱羞成怒。
深夜12時左右,何學植、余啟佑執行楊森的命令,將羅梓銘等四人押往集鎮東邊200米的虎形嶺。同志們知道敵人要下毒手卻害怕群眾知道,為了揭穿陰謀,他們面對浩蕩夜空,高呼口號:“打倒日本帝國主義!”“打倒漢奸賣國賊!”“中國共產黨萬歲!”“中華民族解放萬歲!”
畢業于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第三期、年僅23歲的趙綠吟臨危不懼、視死如歸,她放開歌喉激情高唱抗日救國軍歌:“槍口對外,齊步向前!不打老百姓,不殺自己人!我們是鐵的隊伍,我們是鐵的心!維護中華民族,永做自由人!”
羅梓銘等四烈士犧牲處——嘉義烈士陵園昭后亭
口號聲、軍歌聲震蕩夜空,經久不息。國民黨特務做賊心虛,驚恐萬狀,害怕走漏風聲、陰謀敗露,急忙將羅梓銘、曾金聲、吳賀泉、趙綠吟四人推入一個數丈深的廢棄淘金井中,向井下齊開數槍后,予以活埋。
聲 討
平江慘案發生后,國民黨反動派害怕我黨追究責任和激起民眾公憤,一方面制造借口,千方百計掩蓋事實真相,推脫罪責;另一方面倒打一耙,對我黨加以“莫須有”的罪名。
慘案發生當晚,余啟佑奉命向士兵訓話:不準講在這里抓了人、殺了人,如有走漏風聲,要敲斷你們的雙腿……
第二天,何學植依楊森旨意,作了一番所謂的“調查”后,在萬壽宮門口召開群眾大會說:據調查,此事是因為新四軍留守處收留了我方逃兵,我方與逃兵發生沖突。余連長在追捕逃兵時,誤傷涂正坤參議。為嚴肅軍紀,現將余啟佑扣押,送交總部處理。
其實,余啟佑被帶回長壽鎮后,由上尉提升為少校,不久保送進國民黨高級軍事教育班受訓,畢業后接任特務營長,后又提升為貴州保安團團長等要職。
案發當日,黃耀南身處平江縣城,幸免于難。在敵人嚴密監視和搜捕下,黃耀南一面發動群眾做好善后工作,一面想辦法向黨中央報告慘案的事實真相。6月15日即在長壽印刷廠印刷了2000字的《快郵代電》數百份,于16日從江西投郵,寄往全國各地。
《快郵代電》在嘉義街上張貼后,國民黨反動派的陰謀得以暴露。楊注本又召開大會,強作辯解:前日之事,是留守處運走了國軍的槍支,抗拒不交,與國軍發生了沖突。這是他們軍隊上的事情,你們老百姓就不要管這些了。楊注本的解釋與何學植的說法并不一致,還相互矛盾,更加激起群眾的憤慨。
1939年8月1日,中共中央在延安南門外公共體育場,舉行追悼平江慘案死難烈士集會,延安各界人士萬余人參加。毛澤東同志發表《必須制裁反動派》的演說。
毛澤東開宗明義指出:“今天是八月一日,我們在這里開追悼大會。為什么要開這樣的追悼會呢?因為反動派殺死了革命的同志,殺死了抗日的戰士。現在應該殺死什么人 ?應該殺死漢奸,殺死日本帝國主義者!”他一針見血直擊根本:“殺抗日的人,這是什么意思?這就是說:中國的反動派執行了日本帝國主義和汪精衛的命令,準備投降,所以先殺抗日軍人,先殺共產黨員,先殺愛國志士。這樣的事如果不加制止,中國就會在這些反動派手里滅亡。”
毛澤東在演說結束時強調:“我們今天開這個大會,就是為了繼續抗戰,繼續團結,繼續進步。”演說中,毛澤東4次提到“平江慘案”,3次提到涂正坤、羅梓銘二位烈士的名字。
中共中央領導人和各單位、各界人士200多人敬獻花圈。中共中央的挽詞是:“在國難中惹起內訌,江河不洗古今憾;于身危時猶明大義,天地能知忠烈心。”毛澤東的挽詞是:“日寇憑陵,國難方殷,槍口應當對外;吾人主戰,民氣可用,意志必須集中。”